【历代名联欣赏】历代名女之－－霍小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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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何夕遇良人？

她，霍小玉，虽出身王府，但为时运所迫，终沦落青楼。

她，非但容貌秀雅，而且精通音乐诗书。如此才貌双全的女子，当然是众多公子王孙竟相追逐的对象。

但她虽身处淤泥，却固守着莲花的洁白：只卖艺，不卖身。

虽遇地位显赫或挥金如土者，她亦从容待之，只为坚守身体的纯贞。

她深知：万两黄金易得，如意郎君难求。但她在日日迎来送往中，依然渴望着那个可供她托付终身的良人能早日到来。

她憧憬他的到来，她期盼他的到来。当他不期而至时，她窈窕有致、绰约多姿的如花娇躯愿为他羞涩地绽放和灿烂。

有人笑她痴：身为青楼女，承欢能几时？如花娇颜转瞬即逝。年复一年地蹉跎，到年老色衰、人老珠黄时，定门前冷落，谁还愿出金买笑？何不趁年少貌美多攫金在手？又何苦待什么渺茫的才郎？

任众说纷纭，她只坚持完璧之身。她只愿将身体供奉于心中的至爱，却不愿其它任何男子来亵渎她的纯白。

无人时，她轻舒双臂，缓缓拥抱自己，低低感叹道：良人呵，你可知我等了很久？你可解我痴心守候？这青春丰盈的娇躯，纵令无数色眼垂涎，但我，只愿奉在属于你的祭坛。只是，你何时可至？

这日，她执卷读书。哦，这首《江南曲》写得真好：嫁得瞿塘贾，朝朝误妾期。早知潮有信，嫁与弄潮儿。

作者李益，据说是“大历十才子”之一，难怪文笔如此俊秀！

她接着往下看，这《写情》也是他所作：水纹珍簟思悠悠，千里佳期一夕休。从此无心爱良夜，任他明月下西楼。

她陶醉在诗中，也向往着作者：能写得这般情意委婉，想必应是重情重义之人吧？

那叫李益的才子，诗词广为人们传颂。那首《夜上受降城闻笛》更令无数征人动容。她启齿轻诵：回乐峰前沙似雪，受降城外月如霜。不知何处吹芦管，一夜征人尽望乡。

她掩卷遐思：那李益听说也只年方弱冠，正是意气风发之时。如果今生能得遇这般少年才郎，那么，她自知人贱身微，不敢奢望与他偕老终身。但也愿把她最美好的年华给他。此后，即使青灯古佛，晨钟暮鼓，凄凉孤寂至余生，她也无怨。因为，她有美好的往事和曾经的幸福可供她无休止地回味和怀想。

鲍十一娘来了！母亲的呼唤把她从美梦中惊醒。她羞红着脸以礼相迎。

鲍十一娘，这京城有名的媒婆，不知今日所来何事？她暗忖。

鲍十一娘上下打量着她，口中啧啧有声：小玉真美如仙人！稍停后便直奔主题：不知似姑娘这般丽人对终身作何打算？

若能遇李益那般才子，小玉便生而无憾了！

她依旧沉湎在刚才的梦想里，不经意间竟脱口说出心事。

鲍十一娘哈哈大笑：难怪姑娘守身如玉，却因心中有了大才子。

小玉闻言粉面绯红，急以袖掩面转身避向里屋。

李益正闲居无聊，忽听仆人来报：鲍十一娘来了！

他急整容相迎：鲍妈妈突至，莫非。。。？

他为求绝色女子，曾多次诚恳托付她。今日她竟登门，应是好事有望？

鲍十一娘笑道：最近你是否做了好梦？有位被谪人间的仙子，不慕钱财，唯求人物风流，和你可谓才貌相当。

他激动地一下跳起，拉着她的手跪倒在地：妈妈若能成全，我一生做你的奴仆，死也甘愿。

鲍十一娘说：这位仙子叫霍小玉，是从前霍王之女，霍王死后，因她母亲出身微贱，霍氏兄弟便让她母女搬出王府。她风姿绰约，超绝众人。音乐诗书也无不知晓。前些时我去她家，知道她也正欲求公子这般人物。我已安排妥当，明天你即可去胜业坊古寺巷找她。

霍小玉出来与李益相见。她如此光彩照人，以致使李益觉得满室生辉。

她母亲蔼然道：小玉，你常咏的“开帘风动竹，疑是故人来”，就出自这位李十郎之手。你常常念想，何如一见？

小玉低首而笑，轻启朱唇道：见面不如闻名。才子岂能无貌？

李益急忙施礼：你重才，我重貌，真乃珠联璧合。

当夕，两人便携手共入罗帷，情浓意蜜，毋须赘言。

夜半，她痴望着他，蓦然落泪：妾本娼女，自知配不上你。现在因色获爱，若色衰爱驰，终会遭弃。

他轻揽过她：即使粉身碎骨，我亦不会舍弃你。若你不信，我会立字为誓。

她看着素绢上的盟誓，见字字动人，句句恳切，不禁莞尔一笑。手握素绢，她无限满足，以为幸福从此便可掌握，以为深情从此便可永久。

自此两年，二人形影不离，朝暮相依，自以为人间至乐也不过如此。

二、何日君再来？

第三年春，他被授予郑县主簿的官职，并须于四月到任。

临行前，她敛容正色，忧心忡忡道：以君才名，愿与你结婚者必然很多。何况你家有严亲，却无妻室，此次回家，定会奉命成亲。而你所立盟誓，终会成一纸空文。我有个微小心愿，想当面陈述，并愿你永记在心，不知可否？

他惊讶道：娘子何出此言？你的话，我当句句记在心上。

她清澈的眸子望向他，一字一句道：我今年十八，你二十二，你离三十岁的壮年尚有八年，我一生的欢爱，希望在这八年内享完。你的一生，我总共只要十年而已！此后，你尽可与名门望族结为婚姻。而我，会远离红尘，削发为尼，与青灯古佛黄卷钟声为伴。

听完她的肺腑之言，他又羞愧又感动，潸然泪下道：我已对天起誓，决不辜负你。一生欢爱犹嫌短暂，又怎敢生出二心？请放心，八月我将回到华州，那时定派人来接你！

他到家时，一向严厉的太夫人已为他订下与表妹卢氏结亲，他不敢违抗。因卢家是名门望族，故索要百万聘礼。他家贫，遂四处奔走告借，从秋天一直到夏天。

因已过与小玉约定的八月迎接之期，也因已背弃前盟，问心有愧的他自觉无颜面对她，便没有给她任何消息，又让家人严守秘密，不透露点滴他的婚姻之事。

见他逾期未至，小玉担心事情有变，便数次派人打听音信。但得到的却是日日不同的虚词诡说。她又屡求巫师占卜，也杳无消息。

没有他的日子，她常常吟咏他的诗《写情》：水纹珍簟思悠悠，千里佳期一夕休。从此无心爱良夜，任他明月下西楼。

读一遍，她哭一遍。李郎啊李郎，你既能写出如此情深意长的诗，又岂会做出决绝无情之事？山盟还在，故人何在？我欲托锦书，但你身在何处？两载恩爱，你竟皆抛却？你怎知我对你朝暮牵念，只盼能早日相逢，重续前缘。

李郎啊李郎，你究竟为了什么不再见我？是公务繁忙吗？但据说你一直告假；是严亲逼婚吗？但却没半点你婚姻的消息；是身染疾病吗？却又不曾听人提起；是遭遇不测吗？也未曾有任何线索；是怕我会纠缠吗？我不是曾对你当面陈词，你的一生，我总共只要十年而已。。。

素娟上山盟仍在，但郎君何时能来？曾以为，握住了你亲笔书写的盟约就握住了永恒的幸福；曾以为，你的深情会数年如一日；曾以为，我只要愿望卑微，便能笃定拥有与你在一起的、短暂的幸福甜蜜。。。

但，春去春又回，故人何时回？难道，你只是逢场作戏的薄幸徒？难道，你只是为逞欲心的登徒子？

我只以为，能珍重收藏你的盟约，便能珍重收藏你的情感，谁料物是人非，转瞬成空？

可叹这素绢洁白，竟被点点欺诳之墨玷污；可叹我守身如玉，竟被薄幸无情之人欺侮！

忧恨交加一年多后，她日渐憔悴并忧郁成疾。虽然他已音信断绝，她的思念却仍坚如磐石。她厚赂亲戚朋友，以便能寻访到确切消息。钱财散尽，她又让侍女浣沙卖衣服珍玩。

这日，浣纱又拿一只紫玉钗去卖。皇家老玉工遇见，惊叹道：这是霍王小女之钗，怎在你手中？

浣纱垂泪道：这正是我家小姐霍小玉之钗，夫君弃她而去，她为找他已散尽家财。无奈卖它，只为得钱给人以打探他的消息。

玉工听后感伤，便带她到延光公主的府上，详细说了前因后果。公主同情，遂以十二万文钱赠予小玉。

这年腊月，李益来京与卢氏成亲。其表弟崔允明得知后，因感激小玉常以钱物相助，便告诉了小玉。

小玉恨恨叹道：天下竟有此事？

她遍请亲友，又请李益到场。但他因逾期负约，又知小玉因他病重，遂羞耻愧疚，坚决不肯前往，并早出晚归以躲避。

小玉又是痛恨又是伤心，寝食俱废并日夜悲啼，病情更重，以至卧床不起。

素娟在手，他所书盟约白底黑字，历历在目；字字句句读之令人动情。但，伊人何在？这盟约也只如付诸流水罢了。

她早知结局必是不佳，但却没料他竟负情至此！两载欢爱，曾多少柔情缱绻，竟换不来他一次相见，任千呼万唤，他却仍避而不见！

京城中知此事者，无不感叹小玉之多情，并怒斥李益之薄行。

三、再见无言，唯有泪千行

阳春三月，风光无限。李益与三五好友正游玩赏春。有一身著黄衫之人极力邀请李益去他家玩乐，众人遂陪同前往。

快到小玉住所时，李益心怯止步，黄衫客见状，拉着李益的马强行往前走。到小玉门前时，李益欲打马而回。黄衫客却令数名奴仆抱着他、拖着他，把他拽进小玉家。并大声报告：李十郎到了！

此前，小玉曾梦见李益被黄衫客挟持而来。晨起，便请母亲代为梳妆。母亲半信半疑地刚为她妆罢，李益便到了。

闻听他来，小玉竟有如神助，往昔须人扶持的、缠绵卧榻的病躯，这日竟健步而出，有如常人。

终于与他相见了，却是以他被强迫的方式。她喜忧交集，无语凝噎，唯不时以袖掩面看他。我现在花容失色，美貌不再，如何再面对他？可叹我为他憔悴至此！

李郎啊李郎，你一生漫长，我因深爱你，虽愿与你朝暮不离至白首。但为你考虑，我只要你十年的光阴，而宁愿此后余生只孤单地生活在回忆中。

可是，如此卑微的愿望，你竟不允吗？你若不允，何不言明？也断了我的想念。但你竟信誓旦旦并立字为据。可到头来，你所有的情，你所有的誓，不也了无痕迹一切随风？

她心潮翻滚，但却只字未出唇。事已至此，还需说什么？还能说什么？

他羞愧俯首。但他仍在最初一瞥间看到了她。她已消瘦得不成人形，可怜她之前是神仙样的花容月貌。。。

正当两人无言对坐时，有酒肴数十盘从外传来，原来是黄衫客出资所致。

酒席上，她斜睨他良久。终于举起一杯酒泼于地上，心内叹道：覆水难收，旧情难再啊。

稍顷，她以万分悲凉的声调数落他的负情和她的薄命，并说今日一见即为永诀！

语毕，她大哭数声，之后竟再无声息。

母亲把她放入李益怀中，让他唤醒她，她却已香消玉殒，任他百般呼唤也无法回生了。

他无限哀凄，为她身著缟素，从早到晚哭泣不止。

她是他的最爱，他指天盟誓与她相爱到天荒地老时的确出自一片真心。但在世俗的大海中，他也不过一叶飘摇小舟，又怎可主宰了自己的沉浮，只得随波逐流罢了。

小玉，小玉，我并非有意负卿，只是事出无奈！

逾期未迎你，我早该把真相告诉你！可是，我曾亲笔对你写过相爱至海枯石烂之语，但我竟逾期负约！只因愧疚而无颜再面对你，所以才百般推辞不见。原以为你会因我音讯断绝而断了相思之意，哪知你竟念念不忘至疾病缠身，以致于你最终因我丧命。。。

她将葬前夕，他忽然看见她身穿石榴裙斜依在灵帐中，仍如从前那般端丽。

她手握绣带，看着他幽幽开口：看你相送，知你对我还有余情。我在阴间，怎不感叹？

说罢，她就隐而不见。

呆呆凝望着空空的灵帐，他的泪又汹涌而出：小玉，你用情竟如此之深，即使身死，仍挂念着我们的情分!

次日，她被葬于长安御宿原。

在墓地，他又泪如雨下：如花似玉的美人，此后将永成一抔冰冷的黄土了！是我的始乱终弃，断送了她一生的幸福。是我的薄言寡行，令痴情的她为之殒命。小玉，你昨夕乍现灵帐，是已原谅了我吗？还是仍会在九泉下对我含恨怀怨，永不原谅？

她已与世长辞，他理该幸福生活才是。但他却罹患了“妒痴”，总对枕边人疑神疑鬼，虽三次娶妻，仍妒忌如故。

是什么让他与新欢再不能如他与小玉般亲密无间？是什么让他常疑心妻子背着他另有所爱？是什么让他再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夫妻间的琴瑟和谐？是什么让他的心常常无端就起了猜疑的波澜？是什么让他常在不经意间就烦躁不安？是什么让他自小玉逝后便失去了生活的自在和恬淡？

是他自己负心，才疑心别人会如他一样用情不专吗？是因为辜负了至爱自己的女子，才觉得别的女子会一样辜负他吗？

要不，为什么一生都在情感的逆流里跌宕起伏，再也没有幸福相爱的欢喜和安然？

一对看似郎才女貌的璧人，一对看似天造地设的佳偶，如果能从青丝相爱到白发，那该是多完美无瑕的一幅图画！但最终，却一个因情早逝；一个终生不幸。

相爱这件事，如果能深爱至天长地久，自然幸福美好，也是别人口中的佳话；如果曾相爱又劳燕分飞，便如美玉有了裂痕，终生不会痊愈。即使历时久远，也依然有难以抹去的淡淡痕迹。

如果曾相爱又分离，并且心怀了怨恨，那么这份情，除了起初的相爱皎洁美满如圆月，分离后的时日便如夕夕都成玦的残月，会一直黯淡缺失至生命的终端。

如果爱，请以郑重的态度深深相爱；如不爱，请决绝地转身离开，并请尽早告知离去的原因。情之一事，藕虽断丝还连。若不早作决断，会让对方总以为还有和好之望。你以为时间和疏远可以让对方忘记你，对方却可能错误地以为这两样会成为再次相爱的契机。

不能爱了，就尽快分手。并真诚地道一声感谢，道一声珍重。

若不爱，却不及早剪断这份情感，只幻想时光的迁延能为这段情画上句号，就可能陷入此后于心难安的情感纠缠－－因辜负了某人青春和情感而负疚。

最后，援引席慕蓉的诗《无怨的青春》，请相爱者作为指引：在年轻的时候，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，请你，请你一定要温柔地对待他。不管你们相爱的时间有多长或多短，若你们能始终温柔地相待，那么，所有的时刻都将是一种无瑕的美丽。 若不得不分离，也要好好地说声再见， 也要在心里存着感谢，感谢他给了你一份记忆。长大了以后，你才会知道， 在蓦然回首的刹那， 没有怨恨的青春才会了无遗憾， 如山冈上那轮静静的满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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